暖雨

潜水太久小心浮不上来

不可触及·2-4

追!

荔月无患子:

一目连效率很高,一周之后,我们的集会上,便多了一对没有戴性别标志牌的师兄师姐——两个Beta。师姐自然是他和青行灯先前提到的辉夜姬,而师兄……


“行啊你小子,买一送一啊,连万年竹学长都拐来了。”青行灯揶揄一目连,作势挥拳头,他大笑着用夸张的幅度低头躲开。


“我说你们,别闹得太过火啊,学长学姐还没正式答应跟我们统一阵线呢,这会儿得意忘形张牙舞爪把人吓跑了,到时候别找不到地方哭。”荒一手捞住弯腰时没控制好差点摔倒的绿眸男生,语气里满是无奈。一目连在他转身后吐了吐舌头,青行灯煞有介事地坐回原位,咳嗽了一声。


辉夜姬学姐是个个子不高的女孩子,娃娃脸,大眼睛,不怎么开口,大多数时间里都是静静微笑,额角的头发用一枚弯月形的发卡拢住。她的听觉似乎很灵敏,胆子又小,一有风吹草动,那双漂亮的眼便不无惊惧地微微睁大。毫无疑问,辉夜姬是美人,但那美与青行灯的稳定截然不同,有如倒映在水里的蝴蝶,微风乍起时,水面和蝶翼都要微微颤抖。


这名学姐的外表太过斯文秀气,我有点怀疑她在经历过我们的隔离测试(青行灯这样称谓她的隔离室之行)后是否愿意加入我们。


这一次发情期最近的是荒。他块头太大,隔离陪护需要我和一目连倒班,我白天他晚上。即便如此,每次三天熬下来,我和一目连也都要掉秤——实在是太累了,累得走路都能睡着,根本没有体力吃饭。青行灯加入后,有时间就来帮忙,着实给我们减轻了不少压力,医生和护士们跟她也渐渐熟络起来,除了对服用抑制剂的监察依然一丝不苟,其他方面基本不再过问。


“进入隔离室——这,会不会很冒犯?”辉夜姬有些不安地用食指绞着头发。


“不会。”荒言简意赅,“除非你们觉得旁观Omega发情是一件不堪的事。那就是冒犯了——对你们的冒犯。”


即便是Omega,荒的体型在Beta面前依然能起到震慑作用。他前言一出,辉夜姬一缩脖子,吓得说话都结巴了:“我、我不是这个意思……”


万年竹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,转向荒:“辉夜胆子比较小——她没有恶意的。”


荒嗯了一声,放在桌子上的右手五指微微回收。他大概是在思考要不要说句温和一点儿的话来圆个场,但最终还是放弃了。


我们当然知道,把发情的Omega隔离起来是最简单又最安全的方法,它保证了我们可以与Alpha和Beta相安无事地生活在一个校园里。但这也导致了另一个不为我们所乐见的结果,就是——对Alpha和Beta来说,Omega的发情成为了禁忌一样的东西。大部分异性把这当做封建时代菜市口围观腰斩一样的谈资,对,就是这么残忍。而基于此,他们对我们的痛苦采取了漠然甚至讥讽的态度。加之生理课本上不会就发情给Omega造成了多大的生理和心理压力进行详细介绍,致使另外两性已经有失公允的态度可能进一步转化成一种未加固化、温度极高的好奇。在缺乏引导的情况下,这种岩浆般的好奇很有可能导向事实的破坏,所过之处,寸草不生。


正因为此,让他们了解“发情”二字的真正含义才变得格外重要。我们三个的态度必须显得理所应当,一点儿畏缩都不能有——即便我们即将做的事是把自己无数次流血不止的伤口撕开给别人看。看看,这就是埋在我身体里的定时炸弹,只要一拉引线,你所熟悉的那个我就会被炸得尸骨无存。


我们怕的不是暴露自己最不堪的一面,我们怕的是,在自己真心实意地交了底之后,被寄予希望的友人却给出无动于衷甚至不屑一顾的态度。那种痛楚不亚于当胸一刀。


一个人什么都做不成,光凭现今的Omega什么都做不成,我们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。连校医院隔离室的医务人员都是清一色的女性Beta。我们需要帮助,来自另外两个性别的帮助。请帮帮我们!就算出于各种原因最终离去,也不要看轻我们所做的各种努力——不要否定我们。


“那,这个……测试,要什么时候比较合适呢?”辉夜姬轻声问。


荒唇角一撇,笑了。他的眉眼本就生来一副风流相,这一笑,是个单身Alpha,恐怕都要忍不住多看两眼。我瞥一眼青行灯,却见她正拿着笔在面前的练习本上写写画画,头都没抬。


“周六是我这一轮发情期的最后一天。”荒说。今天是周二。


万年竹凝神思索片刻:“3号?那天晚上我有事,可能得提前走。”


荒张张嘴似乎要说什么,但是话头被青行灯抢走了。


“白天的时间足够了。”


她这一开口,我们三个Omega齐刷刷扭过头去看她,女Alpha被吓了一跳,肩膀一缩。


“呃……说句实话,在那里待着真的很难熬,度日如年。”她轻声解释,“第一次去的时候,我有好几次都想拔腿逃跑了,但是又觉得既然想要对Omega群体更加了解,这是一个必不可少的环节。原本我总是想,即使开放了Omega的招生,但能够招到的学生依然寥寥无几,那一定是因为Omega们确实不如Alpha和Beta,毕竟发情期这种事一个月只有三天,又不要命……我真的不知道发情是一件那么痛苦的事。没有人告诉过我,我的母亲从不对我说这些……我不知道她受过那种活罪。亲娘尚且如此,其他Omega对此更是讳莫如深了。他们甚至连自己是个Omega都不愿提起,似乎这个第二性别使他们蒙受了某种屈辱。无论从忍耐这种事本身、还是从你们对它的坦然面对来看,我都非常钦佩你们,五体投地。坚定地要加入,一方面是确实为发情期带给Omega的痛苦感到难过,另一方面……我觉得很感动,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们一样在一次又一次被摧残后依然不屈不挠……你们很厉害。”


一目连和荒似乎都没想到她如此直白地赞美我们,他们的脸都红了。我面前没有镜子,倘若有,我想自己大概也是很激动的。从没有同龄人说我厉害——虽然她夸的是我们三个,但三这个数量不算大,没有人可以滥竽充数。而且她很少为迎合某个人的感受而说谎,理科生的严谨在这一点上体现得尤为突出。我知道青行灯在家里必然是受尽宠爱的孩子,唯其如此,她才能有这般有话直说的爽朗个性。


Beta学长轻轻咳嗽了一声:“我父母都是Beta。我也……完全不了解,发情是怎么回事。”


辉夜姬轻轻点头:“我的情况和阿竹一样。”


得,在父母子女清一色Beta的家庭里,没有人会去考虑发情是个什么东西,这简直再合理不过了。


“不过我的性别分化比较晚,大多数人都是在十一到十四岁这个年龄区间出现相应的分化体征,但我直到十六岁,等不下去去医院做了性别检查才确定自己是个Beta。那之前我爸妈一直提心吊胆害怕我是Omega,好像做Omega是一件……很不堪的事。当然我不这么想。”万年竹学长轻声说,讲到自己性别模糊的那段时期,他微微闭上眼,露出不堪回首的表情来。


一目连很轻地翘了翘嘴角,荒开口了。


“做Omega确实不是什么好玩的事。”


辉夜姬轻轻摊手:“那我们周六去校医院五楼找你们?”


“不,你们直接去的话花鸟卷小姐会把你们扔出来。”青行灯忍笑,“你们得跟妖刀姬一起去,交代清楚祖上八辈是做什么的才能进去抢新娘。”


“阿灯!”荒白她一眼。但是万年竹和辉夜姬都笑了。


“对Beta的审查不如Alpha那么严,毕竟信息素浓度太低,达不到激发性行为的阈限。”一目连没有笑。


“唔,说得我都想做Beta了。”青行灯说,“我从没意识到过做Alpha是这么麻烦的事。”


做Alpha麻烦?可是你们在国家政策乃至日常工作学习中所享受的各种特权还少吗?我低下头克制自己不要太露骨地去瞪她,我甚至想打她一顿。胸腔里那种极具危险性的攻击冲动又在蠢蠢欲动了。


冷静,妖刀姬,我对自己说。青行灯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,而且她是个善良的好姑娘。她只是——不是Omega,所以做不到真正的设身处地罢了。但是她真的努力了,你也都看在眼里,不是吗?












周六早上,万年竹和辉夜姬如约在Omega宿舍楼下等我。周五晚上骤然降温,我给荒和一目连各带了一件厚外套。


“学长学姐早上好。”我打着哈欠。


“早上好。”他们异口同声。辉夜姬手里拈着一本单词书,万年竹肩上挎着个长长的盒子。


“学长背着的是什么?”我有些好奇。


他向后扭一下脖子,面上浮出温柔的神色来:“笛子。”


“唔,你喜欢吹笛子?”


这一次做出回答的是辉夜姬。


“阿竹吹笛子特别棒!天籁之音,绕梁三日不绝!”


说起男友的笛子,她相当激动,颊上都飞起两片红云。


“呃……辉夜说得太夸张了。”万年竹用食指点点额角,有些不好意思,“我今晚有演出,怕临时赶回去换衣服拿笛子来不及,就直接带着了。”


“唔。就算是夸张,但是能被这样形容,肯定也是难得一闻的妙音啊。”我笑笑。今晚有六院联合的迎新汇演我是知道的,但在我意识里,那不关我的事。


“与我合奏的学弟吹得也很棒呀,这会儿就算了,在音乐教室里夸我就别这样讲话啦,大天狗他对象也在呢,小心人家有想法。”万年竹小声跟女友咬耳朵,辉夜姬点头,“嗯,合奏更好听,我以后注意些。不过雪女学妹脾气很好呀。”


我在前面领路,学长学姐在后面低声交谈着。万年竹在就统计模型的问题向女友询问,辉夜姬或是短暂思考后直接给出答案,或是列举一些相关的参考资料,逻辑清晰表达简洁,学霸二字名副其实。我在前面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,莫名地听出些歆羡来。怎么说呢,说一句话之后身边人能理性赞同,有疑问时身边人能耐心解答,这感觉似乎挺不错的。


但是套在我身上行不通。除了青行灯,我在大学里几乎没跟任何Alpha说过话;曾经的糟糕经历也让我不想理会Beta们,Omega更不要说,自顾不暇的人怎么能照顾他人呢。而且,在成双成对的恋人里,真正方方面面都能相容的天作之合实在凤毛麟角,大多数情侣在彼此加深了解的过程中都会发生各种各样的矛盾,而真正拥有包容对方的器量的人,少之又少。大部分人只关注自己能在恋爱里获得什么,一旦对方做得不遂心意便要寻个由头吵架或是冷战。思及此,很难不让人对恋爱心灰意冷。比较起来,我更愿意跟我的朋友们一起泡图书馆。讨论问题的时候,我甚至能短暂地摆脱对青行灯的敌意,跳出性别立场,我才能真正地感受到她的可爱可亲之处。


爬到校医院五楼,大体流程与上次一样,我先进去请花鸟卷小姐放行,因为荒在探视登记上写了万年竹和辉夜姬的名字,他们二人很顺利地就进来了;加之不是Alpha,不需要像对待青行灯一般如临大敌,直到进到一级隔离室前,他们似乎都不觉得有什么异常。


但是Omega和Alpha对性信息素的敏感性是天生的,我在走廊里就能闻到淡淡的龙眼葡萄的味道了——荒的信息素味,混合着隔壁隔离室里Omega的橙花味,着实刺激得很。


一目连白着脸来开门,连熬三天夜,黑眼圈不说,他的眼窝都出现了轻微的凹陷。道过早安,我把厚外套递给他,叫他赶快回宿舍去休息。


“这里交给我。”我说。


“拜托了。”他头重脚轻地走出去,又回过头来:“这一波还有大概一个半小时结束。热水我刚才打了,可以直接用。”


“知道了,你快回去睡觉,走路都打晃了。”我撵他走人。


荒闭着眼被绑在床上,面无人色,气若游丝。他个子太高,半只脚伸在床板外,被一目连挪过两张椅子拼了上去。


辉夜姬似乎被这场面震到了,她走上前来盯着床上的人发呆。因为需要长时间保持仰卧位,荒的麻花辫已经全部解开,深蓝色的发从颈部后侧顺着平板床沿流下来,发根被汗水浸湿。已经是第四天,他早就没有了挣扎的力气,只是闭着眼睛喘息。


我走上前用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脸:“荒,我是阿刀。一目回去了。学长学姐来了。”


他微微抬了一下右眼皮,示意知道了。这是我们三个之间的约定,即便在发情期,我们也需要沟通,莫不如说越是在这种艰难的时候,我们对陪伴的需求越是迫切,而每个人在情潮时能够支配的身体部位都极其有限。所有的交流都压缩成了可以用“是”和“否”来回答的问句,对应我们可以比较轻松地做出来的动作。


“我的天哪。”万年竹不错眼地瞪着被改装成隔离床的平板床,“你们要这样子被绑在床上过72小时?”


又来了,我有点儿烦躁。他们难道没有考虑过体位性窒息吗?连续三天一点儿不动地躺在那里可能会要命的啊!


“发情有间歇期,时间依个体不同有所差别。”我说。


辉夜姬轻吐一口气:“还好……看起来好难过……我没想到发情隔离这么……残酷。”


她说得很慢,似乎在一边说着一边物色合适的表达。


“那学姐觉得隔离是怎么一回事呢?”我一边觉得她无知,一边不可自抑地羡慕她。


“我以为,只是在房间里,可以走动,可以说话,可以看书……”她小声说。


我深吸一口气:“嗯,如果是那样的话,恐怕就不必采用隔离这种强硬的措施了。楼梯口的警告语你们应该也看到了,没有被隔离者本人允许,医务人员以外的非Omega一律禁止探视,哪怕是近亲,花鸟卷小姐和桃花妖小姐也会把他们拒之门外的。这种事在Omega学生的录取材料上有说明。”


辉夜姬轻轻嗯了一声。


学校在隔离室的硬件上下了大手笔,窗外寒意逼人,室内温暖如春。窗台上养了一盆龙王球,是从医生值班室移过来的。十月以前它会开白粉色的花,眼下花期已过,只剩圆滚滚长满刺的绿茎立在盆里,显得有些单调。


“别杵在那里呀,来,坐。”我招呼他们。


万年竹来到折叠床边坐下了。辉夜姬在屋子里走来走去,形同热锅上的蚂蚁。在日后的往来中我发现她是个温婉且细腻的姑娘,见到身边的人辗转痛苦,她便也焦虑不安。这种敏感又娇嫩的花,在长大成材前确实不适合生长在风雨飘摇的环境里,太容易夭折。


“我现在有点明白我爸妈为什么那么怕我是个Omega了。”万年竹说,“换做是我自己有孩子,我也不会愿意让他受这个活罪。”


是的——我无声地回答。我的母亲也曾害怕我成为Omega,我在性别分化后才明白她的每个字里都浸透了自己的痛楚与孤独,但我已经永远失去了安慰她的机会。尤其令人感到愤懑和无奈的是,作为被她寄予希望的女儿,我没有任何方法来改变自己的第二性别。


世上最痛苦的事,莫过于束手无策。


在目睹我和万年竹费尽气力才把荒从床上弄下来、然后争分夺秒地换床单后,辉夜姬哭了。与青行灯在这里时无声无息地落泪不同,学姐在哭泣时发出细小的抽气声,抽抽搭搭的。


“你一个人在这里时,怎、怎么做得了这种事呢?”她问。


“去请花鸟卷小姐和蝴蝶精小姐帮忙。”床单12小时换一次,这是隔离室的规定。一个人力气不够,三个人总是够的,再不济还有其他房间的陪护和楼下的医生护士。


“可是,这样子把你们和其他人隔离开,治标不治本啊!”辉夜姬说。


“总比标本都不治要好。我们正在寻找治本的方法,但是缺人手啊。”我苦笑,还治本呢,光是治标就已经脱了我们一层皮了。


“一目学弟邀请辉夜参与的,就是你刚才说的事情?”万年竹一边帮我给荒绑束缚带一边说,“我记得你们要做一种药对不对?”


得,得。至少作为Omega我们还知道抑制剂的存在,而对Beta们来说,他们甚至不清楚该用什么词来定义我们立志研发的药物。


“Omega性信息素抑制剂。”我回答。


他们一起皱起了眉。辉夜姬还没能止住抽搭,万年竹的手寻求某种确认一般抓住床栏。


“虽然写出来能对它的作用一目了然,但是这名字太长太拗口了。”学长说,学姐点着头表示赞同。我手上的动作不由得停了下来,目光热切地望着他。


“药物也都是有商品名的,对研发人员来说,自己做出来的药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。我们应该给它起个名字。”辉夜姬接口道。


我愣了。


“‘我们’?”连我自己似乎都没意识到那是自己的声音,“你说‘我们’?”


辉夜姬轻轻笑了:“嗯,以前看不到,也不觉得Omega跟Beta有什么两样,从没仔细思考过为什么很少能看到Omega单独出门……不过现在我知道了,就觉得一定得做点儿什么才行。何况你们需要我的专业能力,嗯?一目学弟可不是漫天撒网的性子,既然他来找了我,就说明我身上有你们需要的东西。我记得他说需要我管账是吧?”她歪起脑袋。


“是的!”我觉得心脏在胸腔里一阵悸动,“可能还需要做一些统计工作,总之欢迎学姐加入!”


万年竹眉毛一挑,右手食指和中指在装笛子的木盒上一弹,“我以为我也应该受到欢迎?”


他这话来得在人意料之外,我不由得结巴了一下:“学、学长也要来?”


他坐在折叠床上仰脸对我笑了笑:“我学药理,追及纵深跟一目学弟和灯学妹还是有些区别的。而且年级比你们高,项目组会有用得到我的地方的。嗯,说回刚才的问题——我们这个团队,还有我们的核心产品,都需要一个名字。”


辉夜姬学姐赞同道:“毕竟这个东西真的做出来的话,Omega是直接受益者,所以我想你们三个对这个问题更有发言权。你为什么想要做这个药?”她问完,又不好意思一般挠了挠脸颊,“嗯,别笑话我呀——我真的想象不出来那种感觉。”


为什么——当然是把我自己、我们所受到的不公待遇和漠然还给那些混蛋,让他们也来感受一下那种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绝望。我倒想看看真的沦落到和我一样的境地时,他们是否还能轻松地说“那都是矫情”。不过尽管咬牙切齿,可是凭空冒出来一句“为了复仇”却显得过于突兀,可能会吓到这个文文弱弱的泪包学姐,我决定换一种温柔些的表述。和温和的人共处时,我也会不由自主地温柔起来。


“因为我们觉得Omega在生活中或多或少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,而另外两个性别却对此一无所知。同为人类,这种写在基因里为一个庞大群体所承受的痛苦,另外两个群体却不闻不问,甚至意识不到它的存在对社会的经济发展造成了多么可怕的阻碍,这是一种非常严重的偏颇。”


辉夜姬用手指根部的凸起顶住下颌,做出深思的姿态来:“那你的意思,是希望这个抑制剂的出现可以改变现状,使人们在面对三个性别时做到如天平一样,一碗水端平吗?Balance?”


万年竹学长摇了摇头:“天平是用来衡量双方的分量是否存在差别的,但是它的功能、或者说使命里面没有平衡。对于确实在素质上存在差距的人来说,一碗水端平也是不可能且不公正的。我想……mirror这个词更合适。‘写照’或是‘镜像’。从直观上来讲,我们体味不到你们在发情期所经受的痛苦,但是无法直接看到的东西——比如自己后脑上的头发,是可以通过镜子观察到的,一面不行就两面。”


Mirror研究室?


“听起来很酷。”我说。


“那成果可以叫princess,”辉夜姬微笑,脸上是洋溢着温情的神色,“mirror princess,镜子里的公主,镜姬,嗯,怎么样?项目成功了的话,肯定是大家千辛万苦的心血凝结,每个人都会把它当做小公主一样爱护的,还要给它封个好名号,找个好归宿。毕竟花大功夫做出来的药,得卖得出去才行呢。皇帝的女儿不愁嫁,这个比喻挺不错的吧?”


“荒,你觉得怎么样?”我俯身问躺在床上的人。荒的发情期已然接近尾声,情潮的强度不那么剧烈了,只是身体里积蓄的疲惫让人打不起精神来。他声音低微地从唇边挤出一句“还行”,就又闭上了眼睛。


这个名字在之后得到了诸位成员的一致认可,即便有人颇有微词,亦非强烈反对,到底不过一个名字。Mirror princess,镜姬。这样念出这几个字时,我情不自禁地想要大喊大叫。那种快乐,就像是准父母在期待自己即将出生的儿女。而即便是亲生父母,也无法做到设计子女的每一个器官,而MPR1确确实实是我们一笔一划、每一次精准实验“制造”出来的孩子。


我们的抑制剂在那一天有了新名字,我们的团队也有了自己的代称,Mirror——“镜像”。




tbc.


2017.9.2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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